百年的罗丹如何影响了安塞姆·基弗?
大概是在我14、15岁的时候,我第一次了解到了他的作品。当时我在读诗人莱纳·马利亚·里尔克(Rainer Maria Rilker)1903年所写的有关罗丹的专著。
安塞姆·基弗在自己的工作室内。图片:GeorgesPoncet
今年11月17日是雕塑家奥古斯特·罗丹(Auguste Rodin)辞世一百周年纪念日。在一场纪念这位雕塑大师而举办的展览上,安塞姆·基弗(Anselm Kiefer)显然并不能作为一起展出艺术家的首选:罗丹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际离世,而基弗则在二战进行时刚刚降生;罗丹在一战时眼睁睁看着德军的炸弹投向自己所热爱的法国教堂,而基弗的童年则是1940年代末在德国城市建筑的废墟瓦砾中度过的。
然而,这两人又同时是极为重要的艺术家,创作以“自然”为主要元素的重大纪念碑式作品,而在创作过程中,两人让绘画和雕塑中那些“不完整”的元素自述其故事。随着展览“基弗和罗丹”(Kiefer Rodin)从巴黎罗丹美术馆巡展至费城巴恩斯基金会(展期至2018年3月12日),artnet新闻也借此采访了基弗,谈谈他的创作特色和罗丹有哪些相似之处,以及他们的作品是如何各自反映出艺术家所处时代的政治环境。
artnet x 安塞姆·基弗
你第一次了解到罗丹的作品是在什么时候?
大概是在我14、15岁的时候,我第一次了解到了他的作品。当时我在读诗人莱纳·马利亚·里尔克(Rainer Maria Rilker)1903年所写的有关罗丹的专著。开头的第一句非常美妙:“名气,只不过是一个被包围在所有误解中的新名字。”是不是写得很好?那本书中有一些雕塑的图片,而那也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触到罗丹。
奥古斯特·罗丹,《衣服掀到大腿处的坐着的女人》(Seated Woman with Garment Raised above Her Thighs),日期不详。图片:by Jean de Calan,Musée Rodin
我很好奇的是,艺术家之间的互相影响是如何传递,比如从罗丹到里尔克,或是罗丹去世一百年后对你的影响。作为艺术家,你对这样的过程有什么看法?
这更像是一种发现相似之处的过程。我第一次看到罗丹作品大概是17岁在巴黎时。我在那儿之前从没有见过这些手绘稿——因为其内容过于露骨。之后,当我用水彩作画时——我并没有一直在画大型绘画,也有一直在画水彩——我发现我的一些习惯让作品看起来和罗丹的有些相似。当然他的作品好很多,但就看上去有点相像。我的老师约瑟夫·博伊斯的一些水彩作品看上去和罗丹的也有些相似。所以,其实罗丹对这些艺术家都留下了影响。
罗丹对哥特式教堂以及女性裸体(的主题)都很感兴趣,但他从没有明显地将这两者融合在自己的作品里。那你为什么想把两个元素作为自己水彩画的主题?
很简单。罗丹美术馆找到我,跟我说他们希望就罗丹的《法国大教堂》(Les Cathédrales de France)一书做一个展览。他在这本书中谈了许多关于女性的话题,有时候会显得比较大男子主义。你读过这本书吗?
有。他在书里还说到为什么教堂看起来像是一个女人的身体。
他会谈论乡下的年轻女孩儿们,比如说,“她们太完美了,和巴黎的女孩儿完全不同”。这很奇怪,和1930年代的德国有点像。但我很欣赏他把大教堂的结构比作女性的身体。就因为这一点,我觉得这实在太棒了,我也要由此做些什么。有时候,你只需要一点点起步。
安塞姆·基弗,《法国大教堂》,2013。图片:by Charles Duprat,Anselm Kiefer
这些大幅油画的标题已经说得非常直白了:奥古斯特·罗丹:法国大教堂。然而,它们实际上并不是大教堂,可能只是有些建筑元素藏在了画中。
这些是奥古斯特·罗丹的教堂。他有写过为什么大教堂不应该被重新翻修,它们需要保留住自己时代的特色。这点和我的想法非常类似。我并不会从结果出发进行思考,而是会在过程中思考。我画画时,会马上就把画给毁了,所以我是个和传统反着来的人。真正的画家都是颠覆传统的人。你把建筑毁坏了,数年后可能就会有重修的计划。所以这里你可以看到这幅画里法国南部(基弗在那里也有工作室)的建筑有些是倒下的,有些则是我故意弄倒的。这是一个倒塌又重建且往复循环的过程。所以《法国大教堂》在我眼里并不是保存完好,有点像迪士尼的巴黎圣母院。而是那种逐渐变陈旧且最终倒下的过程,才是真正的《法国大教堂》。
安塞姆·基弗,《法国大教堂》,2016。图片:by Charles Duprat,AnselmKiefer
罗丹在一战前夕发表了《法国大教堂》一书。当时,德军对教堂的轰炸几乎让罗丹陷入绝望。现在,ISIS在中东也对许多历史纪念碑进行破坏,西方的右翼国家主义者在策划新文化战争。你认为这些不断出现的极端主义事件对今天的艺术有什么影响?
我们现在正活在一个非常危险的时期。在荷兰、比利时、法国(就在最近)、奥地利、以及新法西斯党派即将进入国会的德国,都在发生着一些十分可怕的事情。我一直认为,1945年并不代表着世界回到了(和平的)原点。这并不可能,我们无法将历史从头来过。比如,战后没有一位律师或法官遭到了谴责,因为他们都是互相帮助的。我认为每个国家都有埋在社会深层的混乱,它一直在那里只是有时候会涌现到表面。这种混乱不会因为战争结束或是民主的到来而消失。它就在那儿,一触即发。这一直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物质。
罗丹和你那些玻璃展示柜的作品有什么关联?
我一直对制作雕塑的过程非常痴迷。我自己不做雕塑,但在玻璃柜的底部有某种形状摆在那,这代表着一段过渡的形态。这些不是从罗丹那儿得来的。我在巴黎的Big House当代艺术中心找到了这些数百年来众多艺术家用过的模具。我说:“他们看起来太漂亮了,我能拿一些吗?”那里的人表示很高兴,因为类似的东西实在太多了。他们并不知道哪些艺术家用过这些,只是把它们收集了起来。所以我就用这些材料开始进行创作。
安塞姆·基弗,《Die Walküren》 (The Valkyries),2016。图片:by GeorgesPoncet,Anselm Kiefer
你最喜欢罗丹的哪件作品?
应该是水彩画。最喜欢的原因是我自己做不到(他那样)。他在画的时候,并没有看着他的纸。这是不是很棒?
是的。他一直把目光放在了物体本身。你能够像他那样作画吗?
不能。我刚在纽约看了米开朗琪罗的展览,留下了很深的印象。这些古典大师们拥有很高的绘画技巧,每天都要练习,因为当时并没有照片。所以你需要亲手画下来或者制作出模型。所以他们都是非常有技巧的。他们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,罗丹美术馆里有上千件罗丹手稿。在某段时间内,由于画面过于露骨,这些作品都不能得到展示。
你对如今后数字时代以及无处不在的照片怎么看?它们对雕塑有怎样的影响?
我们需要看的是原作。你不能把作品放在iPhone上展出,因为在现实的世界里看到事物本身是很重要的。数字时代对艺术的呈现并没有带来很大帮助。
最近,有很多人在讨论你在高古轩画廊展出了相当多的水彩画。
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。我从小就开始画水彩画。不好意思,但我不得不说记者一直就抓着一件事不放,而我又是一个以画油画见长的人。两年前我在巴黎国家图书馆做过一次展览,展出了上千本我自己做的书。那些书才是我大部分的创作,可能这点并不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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